大阿姨 妳真的走了嗎

下午一兩點街道小表姐的電話

覺得珍惜手機分鐘的她怎會在此時打電話來

接電話聽到在另一端的她輟泣的聲音

問她喂 聽的到嗎

我在這裡喔

電話不清楚嗎

我

是故意的

因為我下意識

不要聽到她將告訴我的話

我想拖一秒是一秒

每年寒暑假

我們就回大阿姨家

因為姥姥住在那

大阿姨主臥房的角落有一個化裝台

有一面圓形的鏡子

上面擺了許多瓶瓶罐罐

有一個金字塔形狀玻璃瓶上半身是長頸鹿的香水

在陽光下那水晶似的瓶子總是讓童年的我目眩許久

我跟家宜常在那裡爬來爬去

假裝自己已經長大

對著鏡子假裝化裝

拿著漂亮的薄被單圍起來當幻想中公主的衣服

或愛美的坐在旁邊讓大阿姨或是媽媽給我們擦指甲油

大阿姨是一個很愛乾淨的人

每天就看到她穿著韓國店買的拖鞋

拿著掃把掃地

家裡永遠是乾淨的明亮的

床上鋪著整齊漂亮了床罩

要是家裡突然出現客人也不怕的

真是完全沒一點髒亂

大阿姨也是一個廚藝甚精的人

面對挑食的我們

變得出千變萬化的食物

自製包子 珍珠丸子 山東大饅頭

沒有甚麼是難的倒阿姨的

她還給我看過一個她自己繡的手帕

上面繡著一圈ㄅㄆㄇ的注音符號和一隻色彩鮮明的雞

真是非常多才多藝

當然大阿姨並不是一個只在家中坐的人

她是一個朋友很多的人

常常一塊聚會

人緣很好

我高中沒考好

到台北去考北私

阿姨每天在家給我跟表姐做飯

都沒出去

考完了那天

阿姨喜滋滋的說

我悶了好久

妳們考完了

我要跟朋友出去唱歌啦

這就是大阿姨

她把我們顧完了才顧自己

要來美國前

大阿姨做了湯

裡面有香菜

我跟表姐倆個叫

我們不吃香菜

大阿姨說這麼挑嘴

到美國去住人家家怎麼辦

我還說到美國也是住在別的阿姨家

有什麼不一樣呢

什麼人家家呢

到了美國才知道

小阿姨家無論如何不是大阿姨家

哪有從小看我長大的大阿姨那份對我的心呢

我來美國買了一台二手車

夏天到了冷氣壞掉

車子太舊根本修不好

熱的不得了

爸媽捨不得花錢

大阿姨對我爸媽說

小綺的車實在太熱了

跟火爐一樣

真的該換一台新車

因為大阿姨的說情

才換了新車

剛來美國住在小阿姨家

小阿姨跟我不對盤

什麼事都看我不順眼

有一年夏天

家裡很熱

我心情又不好

煮的菜一個禮拜7種菜色吃一年不變

我實在沒什麼胃口

小阿姨居然要我離開美國

她打電話給大阿姨“哭訴“

大阿姨並沒有幫她

她生氣的說我是妳妹妳還不幫我

大阿姨說一邊是我妹一邊是我外甥女

都是一樣親

要怎麼幫呢

大阿姨並不是濫用長輩權威的人

所以更加贏得小輩的敬意

這些事

似乎阿姨說得話言猶在耳

似乎還看到愛漂亮的阿姨燙了一個爆炸頭回來

被我們笑

可是又似乎是在轉眼大阿姨不良於行

坐在輪椅上

那麼的痛苦

下午剛接到電話時我哭了

跟老公說到阿姨的好處我也哭了

晚上打電話本是安慰表姐的

忍不住我倆一起在電話里哭

寫這篇紀念阿姨時

寫到一半我又哭了

可是現在我不要哭

大阿姨臥病多年

她一定悶壞了

或著她現在正跟姥姥及老爺聊天

或著終於可以動一動那終於輕靈的腳步

跳一跳她最愛的恰恰 

在天堂的她

一定是快樂的

這篇寫於記念我的大阿姨

我在美國東岸時間12月23號2點27分接到家宜電話

告知阿姨辭世的不幸消息

願阿姨一路好走